不爱迁徙的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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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爱迁徙的鸟
冬天的早晨，极不情愿地从暖暖的被里钻出。人要是也需冬眠，睡上整个冬天，该有多好。
拉帘开窗。窗外上一扇快要倒塌的老墙，枯藤满覆。两只黄腹白颊的小鸟立于墙头，利嘴啄啄身子，梳理梳理羽毛，见我倚窗站着，歪着脑袋，用眼打量着我，发出几声清脆的啾鸣，像是一声晨问。而后两只鸟，一前一后，拍翅而飞，在我眼前盘旋几圈，转眼飞入云端，了无踪影。
前年春，丈夫从山里挖来一根竹鞭，种在庭院东墙边的石榴树旁。竹鞭餐风拔节，没几个月，便蔚然成一小竹林。竹杆青青，碧叶涟涟，密得连风也透不过。石榴树夹生其间，花开时，与这一片翠竹相得益鄣，惹得路人停步观叹：“真是好竹！”夏夜，皓月挂竹梢，满院银光。夜风袭来，竹叶沙沙，竹也随风摇摆，满院竹声，满地竹影。我们躺在竹下，躺在一幅流动的水墨画里。
不知哪一天，竹间看见了鸟影，闻着了鸟声。一群，两群，三四群······麻雀，黄茑，布谷鸟······这小小的别院，便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热闹所在。久了，也能从鸟声听懂它们的喜怒忧欢。有卿卿我我的呢喃，面红耳赤的争论，无拘无束地逗嘴嬉闹。百种情趣，万千曲调，婉转其间，别有一番滋味。
慢慢地，这些鸟不怕人了。你井边洗衣，它们轻轻悄悄地飞落你身边，水窝里照照自己的身影，理一理美丽光洁的羽毛，眼睛四下找寻，觅得可口之食，但一头啄下去。也许是看见淘气的小猫抱着花枝打秋千的行径，那爱模仿的鸟也会栖于花枝上，奈何花枝太轻，承受不了这小生灵的轻巧，花枝一颤，鸟儿一惊，惶然张开翅膀，尖叫一声，飞入林中去了。
邻里一群小男孩，手持自制弹弓，呼拉拉夺院门而入，对着竹间鸟儿，站定，眯眼，抬手，拉弓。刚刚还喧闹不已的鸟群，顿时安静下来，似乎感知灾难就要降临。婆婆冷不丁地从屋里冲出，手持扫帚，大喝一声：“死伢崽，再打鸟，当心我放大花来咬你”。大花是条体形如狐的花狗。小孩子对大花是又怕又爱的，平日里只能远远地看着它。听到婆婆的呵斥，孩子们嘻哈着跑散开去。
夏天，大花最爱躺在竹荫下睡懒觉。小鸟常飞落到它的身边，大大方方地踱着步子，悠悠地低头寻食。偶尔也会有淘气的干脆飞到大花的身上，用爪子和嘴在狗身上这儿啄啄，那儿啄啄。大花常是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，顾自贪荫睡着。一日门外突然闯进一只来墙根寻食的大母鸡，鸟儿看到这体形和自己颇似，体积却比自己大好多倍的家伙，一时乱了方方寸，惶恐地厉声疾呼。这时大花猛然从地上跃起，朝着大母鸡狂追猛叫。大母鸡吓着腼着屁股，无处可逃，被迫飞上墙头，半天不敢下来。
冬天渐冷。南方很少能见下这么大的雪。早上开门一看，整个院子让一层厚雪压得快喘不过气来。那一片竹也在雪的威力下折下了腰。雪下的那几天，我没有看到一只鸟，没有听到一声鸟叫。心里暗自惆怅，许是天太冷冻死了吧，或是在雪下之前就迁徙到更南的地方去了。
雪后天晴，院中景色真是很美。我看到了，在洁白的雪地里，一行一行清晰的鸟儿的脚印。鸟儿没有迁徙，它们依然留守在这片竹林。我兴奋地对着竹林学了几声鸟叫。刹时，林中便有了鸟儿的回应，一声亮过一声。叽叽喳喳，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。我不知道它们是怎样渡过这几天的，它们如何在这些折了腰的竹林中守护着家的。它们还在，就是最好的结果。
一群不爱迁徙的鸟。钢筋水泥的城市里，到处都有对准它们的枪口。唯独在这，它们做回了鸟儿，自由自在，没有终日的惶惶不安，有的只是淡定平和。
我也如鸟，不爱迁徙，也无需迁徙。喜欢这一丛翠竹，这木门木窗有些老气的房子。喜欢这春天花开秋天收果，夏听蝉鸣冬赏雪舞的小小别院，喜欢看着这别院里种种生灵进进出出，忙忙碌碌又快快乐乐。这里有呵护，有温暖，有片安静的角落可以让我夜里做着鸟一样自由的梦，梦里像鸟一样振翼而飞。
不爱迁徙的鸟
冬天的早晨，极不情愿地从暖暖的被里钻出。人要是也需冬眠，睡上整个冬天，该有多好。
拉帘开窗。窗外上一扇快要倒塌的老墙，枯藤满覆。两只黄腹白颊的小鸟立于墙头，利嘴啄啄身子，梳理梳理羽毛，见我倚窗站着，歪着脑袋，用眼打量着我，发出几声清脆的啾鸣，像是一声晨问。而后两只鸟，一前一后，拍翅而飞，在我眼前盘旋几圈，转眼飞入云端，了无踪影。
前年春，丈夫从山里挖来一根竹鞭，种在庭院东墙边的石榴树旁。竹鞭餐风拔节，没几个月，便蔚然成一小竹林。竹杆青青，碧叶涟涟，密得连风也透不过。石榴树夹生其间，花开时，与这一片翠竹相得益鄣，惹得路人停步观叹：“真是好竹！”夏夜，皓月挂竹梢，满院银光。夜风袭来，竹叶沙沙，竹也随风摇摆，满院竹声，满地竹影。我们躺在竹下，躺在一幅流动的水墨画里。
不知哪一天，竹间看见了鸟影，闻着了鸟声。一群，两群，三四群······麻雀，黄茑，布谷鸟······这小小的别院，便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热闹所在。久了，也能从鸟声听懂它们的喜怒忧欢。有卿卿我我的呢喃，面红耳赤的争论，无拘无束地逗嘴嬉闹。百种情趣，万千曲调，婉转其间，别有一番滋味。
慢慢地，这些鸟不怕人了。你井边洗衣，它们轻轻悄悄地飞落你身边，水窝里照照自己的身影，理一理美丽光洁的羽毛，眼睛四下找寻，觅得可口之食，但一头啄下去。也许是看见淘气的小猫抱着花枝打秋千的行径，那爱模仿的鸟也会栖于花枝上，奈何花枝太轻，承受不了这小生灵的轻巧，花枝一颤，鸟儿一惊，惶然张开翅膀，尖叫一声，飞入林中去了。
邻里一群小男孩，手持自制弹弓，呼拉拉夺院门而入，对着竹间鸟儿，站定，眯眼，抬手，拉弓。刚刚还喧闹不已的鸟群，顿时安静下来，似乎感知灾难就要降临。婆婆冷不丁地从屋里冲出，手持扫帚，大喝一声：“死伢崽，再打鸟，当心我放大花来咬你”。大花是条体形如狐的花狗。小孩子对大花是又怕又爱的，平日里只能远远地看着它。听到婆婆的呵斥，孩子们嘻哈着跑散开去。
夏天，大花最爱躺在竹荫下睡懒觉。小鸟常飞落到它的身边，大大方方地踱着步子，悠悠地低头寻食。偶尔也会有淘气的干脆飞到大花的身上，用爪子和嘴在狗身上这儿啄啄，那儿啄啄。大花常是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，顾自贪荫睡着。一日门外突然闯进一只来墙根寻食的大母鸡，鸟儿看到这体形和自己颇似，体积却比自己大好多倍的家伙，一时乱了方方寸，惶恐地厉声疾呼。这时大花猛然从地上跃起，朝着大母鸡狂追猛叫。大母鸡吓着腼着屁股，无处可逃，被迫飞上墙头，半天不敢下来。
冬天渐冷。南方很少能见下这么大的雪。早上开门一看，整个院子让一层厚雪压得快喘不过气来。那一片竹也在雪的威力下折下了腰。雪下的那几天，我没有看到一只鸟，没有听到一声鸟叫。心里暗自惆怅，许是天太冷冻死了吧，或是在雪下之前就迁徙到更南的地方去了。
雪后天晴，院中景色真是很美。我看到了，在洁白的雪地里，一行一行清晰的鸟儿的脚印。鸟儿没有迁徙，它们依然留守在这片竹林。我兴奋地对着竹林学了几声鸟叫。刹时，林中便有了鸟儿的回应，一声亮过一声。叽叽喳喳，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。我不知道它们是怎样渡过这几天的，它们如何在这些折了腰的竹林中守护着家的。它们还在，就是最好的结果。
一群不爱迁徙的鸟。钢筋水泥的城市里，到处都有对准它们的枪口。唯独在这，它们做回了鸟儿，自由自在，没有终日的惶惶不安，有的只是淡定平和。
我也如鸟，不爱迁徙，也无需迁徙。喜欢这一丛翠竹，这木门木窗有些老气的房子。喜欢这春天花开秋天收果，夏听蝉鸣冬赏雪舞的小小别院，喜欢看着这别院里种种生灵进进出出，忙忙碌碌又快快乐乐。这里有呵护，有温暖，有片安静的角落可以让我夜里做着鸟一样自由的梦，梦里像鸟一样振翼而飞。
